劍閣的院門只是輕輕掩上，院內的藥味兒混著已經逐漸稀薄的桃花香若有若無的撩撥著眾人的嗅覺，有心思細膩者已然發現了蹊蹺之處。

齊夙押著人最先到了院門前指著院門之上的積雪道：“問凡掌門素來愛潔，劍閣之內處處簡約精致，試問他出關至今已有月餘，為何這積雪仍在門頭。”

雲滄瀾不待穆青說什麽，抱著許昭昭往院中走去搶先道：“說明雪落之前我師父便不在劍閣之內，自然看不見這投機取巧之人，沒有清掃幹凈的院子……”

聞言，一群跟過來的醫閣弟子紛紛看向了蕭歸寧，其他人不在門內，他蕭歸寧可從未下過山。

齊夙早就問過了雲滄瀾門內大致情況，此時見眾派使者目露不解，他解釋道：“自曲懷觴下山之後，門內事物便都是交於穆青閣主打理，而劍閣的內務則是交於了蕭歸寧。”

“我、我只是一時疏忽……”蕭歸寧還未說完便聽穆青一聲厲喝：“住口，解釋什麽，劍閣之內便是個野丫頭都能支使你，你給人當牛做馬還不夠是吧！”

蕭歸寧被她訓斥之後便低頭不語，但他靠近劍閣似乎更加害怕，兩只手無助的絞著衣擺。

齊夙接著道：“穆青閣主，現在我再告訴你，你是何日何時暗算的掌門。”

穆青顰著眉看了看鳴世的劍刃，不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倘若證據不足以說明是我暗算掌門，你的命我便要定了，年輕人，現在選擇收手還來得及！”

“不勞閣下操心。”穆青這顯然是有些急了才會如此威脅他，看來她還是很擔心此事會被揪出真相。

“問凡掌門出事前雪還未落，如此，靠近雪域的諸位應當知道是哪幾日。”將話說完，齊夙便在此朝雲滄瀾點頭示意，後者行至那仍被積雪覆蓋的小坑裏。

“落雪是……年節前一日！除夕夜時！”

“對對對，當時鎮上的弟子還說了問凡掌門今年可能不會出關了！都沒有去采買做花燈的材料！”

人群之中有來自雪域之外的門派，他們常年與眾妙門打交道，對於問凡的習慣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齊夙朝那說話的兩人抱劍行禮，道：“二位說的不錯，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問凡掌門就是除夕時被人暗算的，這個人還是他很熟悉的人，並且絕不會是個女人。”

“哎！不對呀！你說穆青暗算掌門，又說絕不會是個女人，這難道穆青還能是個男人不成！”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一聲，聲音清澈卻話語頗糙。

穆青一把年紀還被人懷疑男女，委實氣紅一張臉，她冷眼掃過人群朝齊夙喝道：“既然絕不會是個女人，那你此時又算什麽！拿眾人開玩笑嗎？”

齊夙道：“穆青閣主不必著急，暗算問凡掌門的不是個女人，但趁虛而入對他動手的人卻是你。”

穆青怒道：“你可得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面對的是何人，誆騙他們的代價你付的起嗎？”

齊夙冷哼一聲，走到雲滄瀾邊上指著地上的坑道：“這裏面是問凡掌門栽種的蘿蔔和白菜，往年弟子未歸，他是不會取用的，而你利用蕭歸寧哄騙閉關的問凡掌門，讓他選擇在除夕當日才出關。”

穆青道：“光靠瞎猜可不能說明問題！證據呢？”

“蕭歸寧自我師兄離開，便一直都是掌管劍閣的飯食，能夠讓我師父不起疑心的只有他！若我沒猜錯，他肯定是騙我師父說我們除夕日會回來，所以我師父才會取用那些討厭的菜。”雲滄瀾不知是不是抱著許昭昭累的，他的臉微微泛紅。

蕭歸寧一言不發如同啞巴了似的，穆青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朝雲滄瀾道：“你不過是看他性子軟弱好欺負，就敢什麽事都往他身上推，同門師兄弟你就是這樣做的？”

雲滄瀾理都沒理她，繼續道：“我師父之所以會被他暗算，多虧了他有一個會制藥的娘，這還包括他繪得一手好面皮！”

“我……”蕭歸寧似乎想爭辯什麽，穆青再次打斷他：“你沒有就是沒有，爭辯什麽！”

齊夙將穆青眼裏的急色看的清清楚楚，不急不慢道：“眾妙門應該都知道，問凡掌門愛潔成癖，出關之日必沐浴兩個時辰，且還會使用香料。而我們將他曾用過的香料殘渣收集了過來。顏姑娘，請。”

他單手作請，花辭顏緩步走來捧著一方小小的錦帕，錦帕裏面是數十種藥材殘渣，那藥渣浸過水，此時已經是一把碎屑。

穆青冷冷的看著花辭顏，突然道：“萬花谷的名聲一直都不怎麽樣，你來辯認這香料難道不會有意陷害於我？”

花辭顏笑容依舊絲毫不怒，她隨意用銀簪挑了挑那堆碎屑，走近穆青道：“萬花谷名聲的確不好，我母親也的確如江湖上所言並非什麽良善之輩，但萬花谷從未做過小人勾當，這一點各派都是知曉得。”

穆青冷笑一聲，不依不饒道：“你一個失蹤多年的少谷主，能有多大本事，若是你有意欺騙諸位我又當如何？”

花辭顏輕笑道：“穆青前輩可是想指點晚輩一二？”

穆青倒是頭一回見著有人被質疑了還能面不改色求指教的，但看她的神情卻不似在作假，一瞬間穆青覺得萬花谷難纏的或許不是花容月，而是這個失蹤多年的花辭顏。

但畢竟也是活了快半輩子的人，她很快反應過來看著花辭顏手裏的碎屑道：“問凡掌門沐浴的香料共十二種，我也不需你配制出一模一樣的味道，你只需說說有那些我便信你。當然，若是說錯一味，你便不能說這香料有問題。”

花辭顏低頭淺笑，將那碎屑捧上前道：“這並不是問凡掌門沐浴用的香料，而是穆青閣主親自配制的山門烈酒中浸泡的藥渣。”

穆青的臉立刻變了，她看著花辭顏的目光越來越冷厲，手已經開始微微握緊。

花辭顏將那藥渣遞給柳錦城，後者將東西包起來拎著從人群裏過了一圈，眾人聞見熟悉的酒味兒頓時點頭應是，但穆青方才的刁難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怎麽？連自己親手配制的東西都認不出來了？”雲滄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自衣袖裏甩出一個紗布包裹的東西在地上，道：“這才是沐浴用的香料，我們只說了香料有問題，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刁難人家說出那把藥渣是什麽，這麽明顯當旁人看不出來嗎？”

穆青當然明白自己是被花辭顏算計了，她看著笑容依舊的花辭顏莫名的覺得那笑容有些刺眼，似乎是想起了誰她眉頭一皺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齊夙看眾人將事情領悟的差不多了，踢了踢那裝著香料的紗布包道：“這裏面裝的什麽，穆青閣主想必很清楚了，不過為了讓諸位能夠明白，還請顏姑娘為各位解釋一番。”

花辭顏看了地上滾落的香料一樣，緩緩道：“香料的確沒有什麽問題，只是問題出在這酒上。穆青閣主配制的山門烈酒可以讓諸位無懼天山風雪嚴寒，效果之神奇諸位想必都親身體驗過了，但我要說的是這浸泡在烈酒的藥材。”

上山的人都喝了那烈酒，一聽說有問題立刻都變了臉色，方才齊夙所言以及眾妙門此時的微妙氣氛，都讓他們心中暗自懷疑穆青。此時聽說酒水有問題，個個都擔心自己的安危起來。

花辭顏微微擡手安撫有些躁動的眾人，輕聲道：“諸位不必驚慌，這烈酒之中浸泡的藥方名為‘燃血’，飲入體內之後會以燃燒自身氣血為代價禦寒，藥效會留於體內半月之久，在期間只要出幾場大汗將藥效逼出來便可解除藥效。”

燃燒氣血就是以快出正常衰老的速度為代價抵禦嚴寒在場的各派代表那個不是想要追求武之極限以求入聖人之榜，而這些身外之物追求的前提便是活的更久一些。燃燒氣血的代價雖然不知有多大，但沒有人不會在意自己的壽命損耗。

雲滄瀾將許昭昭交給齊夙，開口道：“醫閣的藏書閣中曾記載，燃血之法損傷本源，當今天下只有西夷才會使用此法強行提升內力，而眾妙門早在多年前就禁用了！”

人群之中一片嘩然，指責穆青的聲音紛紛響起，齊夙輕咳一聲道：“諸位，穆青暗算掌門之事，還有疑點沒有解說完畢，諸位不妨聽完再下山。”

“你快些說完將這個毒婦處置了，我們前來拜訪慶賀都能遭受暗算，她真是壞透了心眼！”

眾妙門的山門烈酒是不能拒絕的，這門派使者中不乏有女子存在，女子對自己皮囊的在意遠超男子，她們此時聽聞燃血之法，想撕吃了穆青的心都有了。

齊夙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擡手一指蕭歸寧：“除夕當日你為掌門送上了這燃血之酒，暖池裏較熱，燃血的效果便明顯很多，掌門察覺異樣之後便想離開，不料離開之時碰上了等候他的幕後黑手。”

“這個幕後黑手利用掌門的不設防偷襲成功，而後又將人丟入後山禁地風谷，為的就是讓門中弟子不敢下去尋找。”齊夙邊走邊說，帶著眾人走向了敞開的後院大門，讓眾人一眼便瞧見了暖池和那扇破爛的小門。

穆青張口還欲說些什麽，齊夙便制止住了她道：“穆青閣主不必再多言，辯解已經無用。崔玉！崔家的消息歷來最為迅速，你知道多少？”

被突然點名的崔玉搔著頭上前，看了看一群等著他開口的人道：“呃、那個明玉姑娘在嗎？能不能保護我一下。”

崔玉不著調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明玉竟然意外的走了過來道：“但說無妨。”

崔玉道：“關於曲懷觴和林追笑被蒼雲和玄央教兩派追殺的原因，其實另有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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